【周叶】故作寡言少语（13）
……殉个大头鬼！
周泽楷当然不可能这么骂。
他长长地出了口气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，等情绪稳了又稳，才终于站起了身，离开了电脑，冷静了半天，索性是选择了不回。叶修在屏幕那头歪着脑袋等了一会儿，看没反应，也挺淡定，直接从善如流地把聊天软件关了。
两个人压根没商量，却颇有默契地结束了对话，一边选择了继续暴打练习对手，一边继续不慌不忙地看录像，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第二天轮回队员按照安排集合，集体奔赴H市比赛。
周泽楷一路上都塞着耳机凝神休息，旁边的人也没有来打扰他。南方的秋天偏冷偏湿，他穿着卫衣，带着帽子，外面套着轮回外套，在一片细雨中挎着包进了场馆，也没觉得有多冷。
方明华本来还想找人借把多余的伞给轮回队长，可后来扭头一看，人早就没了影，像是一闪就进了场馆。他看着一愣，后来又灵光一闪，像是意识到了周泽楷要做的正事，又欣慰地把伞一收，闭口不言了，只心里还赞叹了一下年轻人的行动力。
周泽楷却哪管这么多，这边方明华觉得他是去见人，他的确是见了，只是对象跟别人脑子里揣测的天差地别，而且也压根算不上是特意见的。
嘉世休息室里一如既往地聊天打闹，要对阵这个赛季客场赢过一次的轮回，怎么说也是他们这边的队员要有底气一些。
叶修心里嫌有些吵，点着烟出了门，在外面站着，想着是放松放松，结果还没怎么凝神，老远就看见一个卫衣青年走了过来，两边眼神一对，他只能顺从境遇举起手，哟了一声。
年轻人的目的地很单纯也很易懂，场馆这么大，动作这么快，无非是奔着洗手间去的。只是奈何客队休息室去目的地，一条走廊贯穿，再怎么都要经过主队的休息室，见面的几率实在是又增加了几分。
刚刚一过拐角，抬眼就看见这边有人立着吞云吐雾，周泽楷人还没反应过来，本能却先于意识，立刻就蹦出了殉情两个字，明晃晃地，敲的他太阳穴像是都嗡了一声。
“巧了，小周。”
那边的人话说的懒懒散散，尾音一贯拉的长，总带着四两拨千斤的感觉。
周泽楷并不作声，只鼻子轻轻吸气，整理着思绪沉默了一下，淡定道：“顺路。”
意思是他俩是偶然碰见的，算不上巧。话说的简短，也算是他终于学的聪明了些，知道在眼前这人面前多说没什么好下场。
叶修听着，抖了一下烟灰也不说话，斜眼看了一眼年轻人微湿的头发，一看就是淋着雨奔进来的。
好说歹说，这地方也是他的地盘，场馆里五脏六腑，估计除了工作人员，也没谁比他更清楚。客场作战的轮回队长从这里过，估计多半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，才绕过了他们这边的休息室。
叶修想的明明白白，听来人回答了，只是点了点头，颇为善解人意地没丢什么找事儿的话，惹的周泽楷话说完了，一边往前走，一边还回头还看了他几眼。
这可就是冤枉他了。叶修只能无辜地抬了下手，夹着烟示意请便。
两人这一次赛前会面，比之前都简短了许多。
回了休息室也没坐多久，周泽楷顺从安排跟着队伍入了场，在一片山呼海啸似的欢呼声中，只浑身携着一股气势，加上一贯的面无表情波澜不惊，惹的旁边一个队员没忍住跟方明华八卦了一下，说是新队长怎么看上去要干架。
话没说错，游戏里干架也是干。
何况周泽楷今天是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来的，这边一坐在电脑前，离开了大屏幕，把外套一脱，整个人依旧像是带着什么决心，旁边的队员看周泽楷坐下了，也就跟着闷声不响地坐好。
观众席上人山人海，除了大多是为了嘉世而来的本地粉丝，一些从S市赶来的轮回粉丝也占了一小部分位置。
个人赛各为其队，这边一胜，那边一胜，过程波澜起伏，观众也看的大呼过瘾，都说轮回这赛季真是脱胎换骨，嘉世也找回了曾经的架势，比赛比上次对决还好看！
双方队员凝神，鼠标键盘一动，账号角色划出刀光剑影。
还不待众人从个人赛的精彩中多歇口气，擂台赛一开始，携着一团红焰的斗神，竟然直接第一场，就明明白白地跳上了台，长矛带风，直接就震住了全场。
周泽楷却没别的想法，只精准地操纵着一枪穿云，跟着露了面。
双枪黑帽，利刃长矛！
分明只是两个角色利落的登场，可场馆里还是愣了一秒，不过瞬间，就从观众席上就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。
我擦，真是来对了！
有人喊的起劲儿，按着手机激动地汇报消息。
这是什么？这是满血的斗神对上这赛季炙手可热的神枪手！叶神要单挑轮回队长！
周泽楷握着鼠标，只觉得心跳的厉害，每一根弦都在提醒他自己不要过分激动。
这事儿虽然他在赛前也想过，可一旦到了赛场上，那种感受又是更加难言的。尤其是当你的对手依旧像是带着不可击退的气势时，时间就像倒回到了第一次正式交手的时候。
叫人窒息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而来，前一次他还有些无所适从，这次却是彻头彻尾地兴奋了。
“上次输了，这次可要多加把劲儿。”
斗神悄然站立，跟平时一样，没什么语气变化的话语自信息框跳出来，明明只是单纯的垃圾话，却因为角色的气势看起来变得杀气腾腾。
那些透露出的慢条斯理，漫不经心，分明都是停留在表层的假象。周泽楷捏了捏鼠标，微微闭眼，又睁开。
一枪穿云摆好了架势，只眨眼间，就对着来人冲了过去，精准地像是用毫秒卡着时机。
不用回他，行动就是回答！
直播切出一个鸟瞰的视角，随即又直接切到了一叶之秋的画面。战矛却邪烧的火热，斗神仿佛化身成了一剑光，很快就卡准了一枪穿云的走位路线，龙牙破掉了第一招。
一枪穿云却是双枪一甩，顺着喷涌的火舌，往旁边一划，躲掉了迎面而来的攻击！
这一切都只发生在转瞬之间，观众席上的人没想到二人上来就如此硬碰硬，一个个都跟看傻了似的。
双方你来我往，你追我拦，子弹划过却邪，烧的看客心里都是一团热血。初出茅庐的新人卯足了劲儿对上联盟第一大神，像是压根感受不到骇人的压力，实在是惊人。
唯有周泽楷心里比谁都清楚，存着决心还远远不够，不用尽所有招数，是不可能存在任何机会来战胜眼前这个人的。
两边大将对阵。
擂台赛第一场就把整场比赛的气氛搅的天翻地覆，一直到最后结果出来，开始逐渐放送集锦，进入团队赛了，还有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。
真的是牛！
高手对决，操作就是不足一秒决定胜负的事。神枪手惜败，轮回的其他人也无法克制住斗神的攻势，轮回本是有着一丝机会，最后还是第二次地，倒在了叶秋的手下。
一时半会儿，看了这场比赛的也不知道是该感叹轮回神枪手的厉害，还是叶秋本人无可动摇的王者地位！
嘉世8：2拿下了这场比赛。周泽楷团队赛一如既往发挥出色，可比完了下来，解说员和嘉宾都宣布了最终结果，他才觉得自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，滚烫的手指也一下被浇的冰冷。
还是输了。
方明华在旁边站着，心里情绪十分复杂，自己脑子里也是一团乱，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周泽楷。
是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……
他看了一眼收拾完东西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，忽地揉了揉眼皮。
坦白讲，作为推荐周泽楷的人，方明华自然清楚现今轮回队长的实力，也清楚周泽楷在这场赛前筹备了多久，虽然大家都说的是力挽狂澜又横空出世的天才，可说到底，论资历，他们队长也不过是刚入联盟的新人。
必胜的气势在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之下被扑灭，连着的霸图和嘉世两轮败仗，当然不会给心中抱着胜意的年轻人心里留下任何益处。
方明华早入联盟一年，算是过来人，清楚这种吃了败仗的滋味。
周围的其他队员没人跟上去，他原本是一直和周泽楷一同行动，可现在却生出点想法，想干脆留前面的人一个人走一会儿。
一个人总能冷静一些。
周泽楷闷声不响，嘴皮绷的紧紧的，也没心思注意身后的动静。他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，可那也不是出自于输了的痛苦，更多的是对于自己抗压力的懊恼。
分明是说了要同归于尽，撂下了狠话，最后还是在一瞬间错过了时机，被对方干净利落地得了手，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。
他再一次意识到了叶修的强悍，又再一次地觉得那人实在是琢磨不透。
周泽楷从小到大，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，也没遇见过能叫他想也不想，就丢下狠话的人。
这情绪持续到他最后在上车前，跟赶来送行轮回队伍的叶修握了手，也无法缓解半分。
“加油。”
叶修这边看这年轻人瞧着有些呆呆的脸，说的是客气话，表达的却是真心实意。
周泽楷手动了一下，握的叶修一痛，可也是极短时间的事。浓似墨色的眼睛，对过来时难得泛起了一丝涟漪。
常规赛的对决都输了。周泽楷终究是怀着了一丝郁闷的情绪，淡淡开口：“下次。”
“嗯？”
“……算了。”他说出口，又忽然觉得再放狠话实在是说服力不够，到头来只是半途而废地丢下两个字。
总不能说下一次至少一定要跟他同归于尽吧？
……还需要改变。周泽楷想了又想，最终只是目光沉沉地瞧了叶修一眼，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了，那边的人上了车，这边的就隔着窗户玻璃，一直对视，跟隔海相望的牛郎织女似的，那辆大巴车就是强抢民男的天兵天将，可因为夕阳渐落，人影不清，二人对看也算不上怎么深情。
直到苏沐橙出来找人，叶修已经早早从织女的身份脱离了出来，又把烟抽上了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，”叶修转头道，脑子里又浮现起周泽楷一直投过来的眼神，忽然长长地感叹了一下，“后生可畏，这话老祖宗没算说错。”
需要改变，更大的改变，需要不断地进步。
周泽楷清晰地明白这些道理。输了比赛，轮回众人到了基地，也都是一个个闷声不响地回了自己屋子，他却是难得地跟领队告了假，直接回了家。
等第二天众人意识到队长失踪了一个上午，周泽楷早已经不声不响地坐到了食堂。
只是他这一坐，却吓的轮回管理层和队员一个个差点没哽过气去。
方明华作为跟他来往最近的队员，也直接被吓的愣了好一会儿，最后磨磨唧唧地端着餐盘过去了。
“小周……？”
周泽楷抬头，嗯了一声。
方明华转过身，僵硬地看了一眼轮回的管理人员。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周泽楷的头发，一个个都害怕招惹到什么。
刺啦一溜，干净利落，看着就清爽。
周泽楷入队这么久，在外人眼里看来，算是终于仗着颜值任性了一把。
方明华惊吓着惊吓着，心里忽然就蹦出了四个大字：削发明志！
TBC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