割肉寻欢

架空冒险扯淡童话

个人周叶完结短篇目录：点这里

 

这是勇士和魔王之间，两个孤独患者一拍即合的故事。

 

001

 

叶修其实从还是个小屁孩儿的时候开始，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了。

 

大概是一般人都天生普通，他算是万中不普通的之一。在这个魔族聚集，人人金发碧眼，闲的屁事儿没有只能一堆人每天围着喝酒决斗的村庄，他和自家老弟的出生据说是万众期待，刚刚被抱出来，村子里就各种礼花炮竹喧天地庆祝起来。

也不是为别的，就为他俩黑发黑眸，头上还长了两个角。

 

“错不了，这是恶魔之王才有的眼睛……”

 

据说当时村里最有资历的长老双手颤抖，双目含泪，捧着俩奶娃娃，说是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今天，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把梦实现，颤巍巍地流泪，哭了一宿。

作为在各种故事里执着扮演反派角色的魔族，他们几百年前还是风光过的，只是风光过后，就被醒悟过来的精灵和人族联合起来暴揍了一通，魔王也被勇士一剑捅死在了王位上，连个跑路的机会都没给。现在剩下的后代也就老老实实隐居在深山峡谷，每天过的安安稳稳，根本没有掀起战事的闲心，每天耕作打猎，算过的普通极了——

当然，用长老的话说，不搞事的大部分原因，还是因为他们没有资本。

能打仗的基本死光了，所谓的魔法隔了这么多代，也没几个会的了，持剑弄棒还成，只是天天忙着辛苦劳作，全面建设吃饱穿暖的村庄，过的比人族还安静祥和，一堆本来应该处于混乱邪恶阵营的俊男美女整日劳作下地，根本没有在真实故事里出场的机会。

哪有那时间，还吃不吃饭了？隔壁的大哥哥很现实，顶着一脸冷酷反派的表情，扛着刚刚猎回来的野猪，揉了揉正在吃糖的叶修脑袋。

 

当然，叶修小时候自然是没听懂这些话的，他那时候正忙着拽了双胞胎弟弟四处蹭吃蹭喝，今天爬树，明天抓鱼，过的好不逍遥自在。这种悠闲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十八岁那年，盼着把梦实现的长老临终前把他俩叫到病床前，说是有大事要交代。

 

什么事呢？

叶修一个人在床前坐着，因为临近深夜，叶秋那小子在门外才守了一会儿，人就站不住了，到头来还是他看不下去，把人给赶了回去。

屋子里烛火烧的晃悠，长老咳得厉害，脸上却带着笑。

你既然是一个人来的，那就应该是有觉悟了？

叶修想，我能有什么觉悟，为村庄吃穿不愁的终极目标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吗。

“拿着这个，”长老已经快没了力气，整个人倒在床上，手抖着给了他一把钥匙，“去烈焰峡谷，那里有一座城堡……是属于你的。”

叶修顿了一下，低头似乎想了些什么，忽然问，就一个人就行了吧。

烛光摇曳。

长老吃力地说，就一个，说完，又忽然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，说了句对不起。

这又有什么好对不起的。

叶修握着老人的手，他和叶秋是双胞胎，以前每天过的轻轻松松，可只要这钥匙到了手，就总有一个要不轻松。

我会去的，放心吧。

话音刚落，手里的温度就凉了下去。

 

叶修当晚在村口前的大树上坐了一夜，一直到圆月成了初升旭日，第二天顶着浓重的黑眼圈，郑重其事地交给了隔壁大哥哥一封信，说是等叶秋那小子懒觉睡醒了给他。

“你去哪儿？”隔壁大哥哥照旧是一脸冷酷的表情，倚着一把锄头。

叶修背着自己的小包袱，钥匙被他串成了项链，挂在胸口：“啊？我去做反派，振兴我族去。”

 

他哥俩天生长的不大普通，从出生开始，就有一个人要去那里。而叶秋那小子连熬个夜都能精神不济，干不了这差事儿，应该活的轻松点儿。倒是到走之前也不忘损自家老弟一句。

 

那座城堡是属于历代魔王的，叶修从小在村里四处晃悠，八卦听了一肚子，心知肚明。

 

002

 

作为一个讲求职业精神和专业态度的魔王继承人，叶修觉得自己的日子其实过的还蛮苦的。

 

先不说前一个魔王死了几百年，城堡豪华是豪华，酷炫是酷炫，外表也很唬人，蝙蝠飞来飞去，外墙漆黑一片，但其实里面该废的早废了，桌子椅子落满了灰尘，豪华大床也几百年没收拾过，花园里全是枯死的玫瑰，除了一个传说中被施了魔法的王座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，其他的全都是一副破败相。

烈焰峡谷四周的确是被火山包围，外面还被一片充满了魔物的森林包围，叶修刚刚到的时候没摸对门路，走成了勇士路线，见一个打一个，寡不敌众，被自己人揍个半死，后来躺在地上半死的时候流了一地的血，好在血没白流，一下震服了围攻的魔物，个个跪下来对他喊老大，说这是魔王之血。

 

自那以后，森林就成了他的属地。其中又尤其属魔狼跑得勤快，叶修给他取了个名儿，叫包子，是当时饿极了，伤又没好全，濒临饿死边缘的时候想的。

“老大，今天咱们干什么？”

金发青年摇着毛绒绒的尾巴，很是期待地看着他。

叶修身上还套着围裙，转了转手上的烟斗，想了一下，说今天咱们修椅子，把椅子该修的都修好，万一以后外人来了，连个椅子都拿不出来也太惨了。

好叻！毛绒绒青年立刻化成狼形，跑回森林里喊人去了。

这说出去能有人信吗？

叶修想，他在这城堡这些年，基本已经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愣头青，变成木工园艺都会了一手。魔王这头衔也不像什么王，反而像个要求人自力更生的名头。

 

当然，城堡还是有点靠谱的地方的。地下室里藏了不少魔族有关的书，叶修闲的无聊，翻出来读了读，才知道每代魔王都是黑发黑眼睛，还天生就有特殊的能力。

特殊的能力？叶修这就傻了眼，他生活的跟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，平时既没觉得自己有力大无穷的时候，也没觉得会点什么水的魔法，能操控植物。他尝试过从城堡卧室的阳台往下跳，后果是摔断了腿，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会飞的能力。

在那以后，他就不再探寻这些不靠谱的玩意儿了，毕竟他还得忙着整顿城堡，还得把后花园枯死的玫瑰挖出来，全给播下新的种子。

 

今天一大早起来，叶修就又忙着把魔王那一柜子衣服全都拿了出来，跟包子领来的一堆人，加班加点缝缝补补了一遍。酷炫的披风，华丽的坎肩，厚实的外套。等叶修正儿八经地把身上的衣服套好了，包子就立刻带着众人在旁边鼓起了掌。

 

“好！！”

众人齐呼，魔王大人最帅！呼完了，就抬着他到了城堡大厅，把他往王座上一扔。

叶修揪着自己袖子，拎着烟斗吸了一口，慢慢地坐了下来。还别说，他也被自己唬了一下，下面齐刷刷地单膝跪地，他支着下巴靠着，想的却是这王座是什么石头做的，怎么垫着披风，坐着也这么冷。

 

003

 

日子实在太安稳了。

安稳到勇士闯进森林的那一日，叶修还从地下室里翻出了一本菜谱，慢慢地研究以前的魔王都吃的什么。

 

“勇士已经到了森林门口了！”

叶修哦了一声，转了转手里的烟斗，心想，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机会？

他是打着复兴魔族的念头来的，可是日子过的实在太平淡，他也习惯了自力更生的日子，反倒不知道怎么搞事兴风作浪了。眼下听说有勇士找上门，大概一个故事总要有那么一个开头，叶修心里不仅不紧张，甚至还有点小激动。

“让他进来。”

 

这句话的后果是英俊帅气的勇士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到了城堡。森林里没谁敢伤他，勇士走了一路，提了一路的剑，却没有一个冲上来为难他的。

他到了传说中的城堡，城堡被一片黑气笼罩，勇士犹豫了一下，才慢慢地推开了大门。

进门的瞬间就被城堡里的摆设震惊了，他生在村庄，长在村庄，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地方，也没有见过铺这么长的红毯，每天一心一意地修行，只为了今天。

 

叶修拎着一把扫帚，穿着瞎套的衣服刚刚进入大厅，就看见一个手持长剑的青年，沉默不语地立在门口，戒备地扫视四周，看见他了，立刻转过身做了个起剑的手势。

还挺好看。

叶修看勇士第一眼，反应就很直白。

 

勇士生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，眼睛有点像前几天被他亲手镶在王座上的黑珍珠，看人的时候透着直白的凛冽，薄薄的嘴唇微抿，不露声色，隐隐显出杀气。

 

“来了啊？”叶修很自来熟，他把扫帚一丢，立刻就有魔使现身收了回去。

勇士闭口不言，只是死命地盯着他，手中的剑松了点儿，似乎有点疑惑，又有点茫茫然。

 

“饿不饿？”

叶修又问他，一边问一边摘掉身上的防尘布。

勇士几天几夜没有吃到东西，当然没想到上来就被人戳中了软肋。

 

叶修眉毛一挑，说，“跟我来。”

勇士不动身。

叶修这下没辙了，回头很坦白地对他说：“吃饱了再动手行不行？我也饿了。”

 

勇士眉间终于松了松。

好半天，才听到对面持剑的人问。

 

“……你是？”声音低低沉沉，有些暗哑。

叶修终于等到这句话，当即大手一挥，身上立刻多了件披风，很夸张地飘了飘：“你要找的人。”

 

自认为很符合他酷炫的身份。

 

004

 

勇士有个好听的名字，叫周泽楷。

他被安排了房间，好吃好喝地供在走廊里最大的一间客房，正对着魔王大人的后花园，夜晚睡觉的时候透过阳台，可以闻到沁人的玫瑰香。

在这里呆了三天天，勇士还是睡不着觉。他睡不着的原因有很多，可最明显的，还是有股失望的情绪在隐隐作祟。

 

周泽楷是真的失望。

他出生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很是欢欣鼓舞，因为全国最有名的预言家预言，说这个小孩儿将来会成为这个国家最勇敢的人，会前往魔王的城堡，救出公主，杀掉魔王，会比谁都要了不起。

坦白讲，他并不在意这些，哪怕是从小就听了不少这样的话，周泽楷也没有信过那个所谓的大预言家的话。

他修行，无非是为了有朝一日这能派的上用场的时候，保护村里的人，在或者哪天魔王来袭的时候，能够抵挡一阵子。

 

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。作为一个人，愿望有很多，但实际能实现的实在太少。周泽楷在村子里最偏僻的地方自己建了个屋子，面对成天上门试图攀谈的少女们也是心如止水，差点就被同村的男孩子们误会了什么不该误会的。

 

无时无刻不被人提醒着身份，人人对他给予厚望，又对他施以压力，仿佛生来就该是伟人，因此不该有七情六欲，只该活的磊落。连父母都敬他似神祗，交谈时带着敬意。

 

他是在一个夜晚离开的村子，国家里的公主失踪了，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动了身，悄悄地没有告诉任何人，甚至没有跟玩伴告别。为了来到这座城堡，行了不知道多远的路，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，几乎快要麻木了，一路上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，遇见了同伴，也有同伴离开，最终是孤身一人到的森林入口。

 

周泽楷想着想着，不知不觉就到了阳台，看见了魔王的玫瑰园。

一大片一大片的玫瑰，在月光下开的正好，晚上吹着点小风，他僵硬地靠在栏杆处，好像有朝一日突然完成了想做的事，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求些什么。

 

或许是玫瑰实在太香了，竟让他突然升起了一丝孤独。而勇士原本不该孤独，他应该果断地杀掉魔王，然后就能幸福地生活下去。

从二楼跳下去对他来说不算难事，勇士身手不凡，在玫瑰丛中茫茫然地发呆，在花坛边坐了下来，一直到天上开始飘起小雨。

 

魔王和他想象中的差得太远了，而在这里也没有失踪的公主，有的只是一个实在不太靠谱的魔王，整日整日地忙着闲差，也没见派过人出去找事儿，甚至没有把他囚禁起来，还时常来跟他聊天，问他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。

 

是什么样的？

勇士沉默寡言，说不出大道理。他只是觉得累，又忽然觉得这么多年努力的方向仿佛突然成了一个笑话——

魔王并不穷凶极恶，而世界也没有那么险恶，他嗤之以鼻的预言也确实是假的。

 

那他是因为什么成为勇士的？

雨越下越大，他觉得茫然，只静静地坐在雨里发呆。一片漆黑的夜幕仿佛天鹅绒，里面藏着太多人的心事。

 

身上不停有雨点拍打，周泽楷单脚踩在花坛边缘，抱着膝盖，摘下了一朵玫瑰花。头上忽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晴空，他低着头嗅着花香，抬头的时候看见了第一次见面时魔王穿着的披风。

 

叶修站在花坛边，抬手举起了一半的披风，悄悄地罩在勇士的头顶，也不低头，只是静静地站着，好像无话可说。

 

他觉得这小孩儿有些眼熟，然后他就听到了披风下的坐着人开口。

 

“我能杀了你吗？”

勇士这样问。

魔王笑了，把披风拢的更严实了点，为人挡去雨点，说，当然不能。

 

 

005

 

叶修后来想明白了，他会觉得勇士眼熟，是因为这小孩儿太像刚来城堡时候的自己。

因为找不到目标，所以兀自伤春悲秋，莫名其妙地孤独着，有那么一秒，他在森林里被围攻的时候，想，就这么死了也挺不错的。

 

“那是不对的。”

叶修突然开口，周泽楷手上捏着面团，鼻子上沾着面粉，茫然地看他。

“那是盐，不是糖。”叶修很从容地指点，挑了挑眉。

周泽楷长的好看是真，可除了剑术和冒险以外的事情一窍不通，也是真的。

 

我原来这么能干。叶修也是跟着指点这小孩儿指点了好几次，才意识到这个事实，不免心里就升起了一点这么多年没有白白地认真生活的自豪，有些小开心。

 

勇士那时候对他说，我想找到新的目标。

叶修想了想，说，那跟着哥一起干活，怎么样。

 

周泽楷的话实在太少了，因为实在太少，所以多数时候都是由叶修起的头。二楼小客房里的窗帘又破了，魔王带着勇士果断接过任务，缝缝补补又是一年挺着。

森林里多了一个身影，城堡里多了一个住户。

白天跟着打扫卫生做木工，晚上跟着修剪花枝裁余叶，有的时候忙的太晚，就干脆俩人搁地毯上躺一宿，醒来继续接着干活。事实上，如果周泽楷足够敏感，那他应该知道这大抵能算得上人类里的同居了。但勇士实在是缺乏其他方面的知识，所以哪怕到了后来照顾又从楼上摔下去摔断腿了的魔王，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。

 

“不想喝，”叶修连逃避喝药都做的光明磊落，“太苦了。”

草药真的太苦了。周泽楷知道这个事儿，他冒险的时候受过许许多多的伤，再难的境地也挺过来了。

 

“喝。”勇士言简意赅的风格，到了这里也发挥到极致，说的强硬，手上喂药的动作却很温柔。

 

叶修哎哟了一声，被人强行以温柔的方式灌药，还有时间斜斜地看了一眼揽着自己的人。

 

“……噗。”

周泽楷看人把药喝完了，皱眉开口，笑什么。

叶修也乐啊，你不是还问能不能杀了我么，怎么照顾起人一套一套的。

 

周泽楷一愣，他揽着人的手没来得及收回来，可叶修笑眯眯地瞧着自己，像瞧着园子里魔王心爱的玫瑰花，既柔和又戏谑，带着一点滚烫。

 

勇士脸红了，沉默了许久，终于开口。

 

……我不想杀你了。

 

 

006

 

那你想干什么？

等叶修终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，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时日，烈焰峡谷里终于又来了客人。

 

“是个女孩儿，十几岁，长的特别好看！”

叶修摆了摆手，说用不着强调后面一句了吧，还能有小周好看？

周泽楷在旁边正在喝茶，听见这话，差点咳的背过气去。

 

手下问叶修怎么办，他想了想，倒是直接，说先把人放进来问问。周泽楷在旁边多看了一眼，嘴巴张了张想说话，还是没说出口。女孩儿在森林中疾行一阵，等到了城堡门口，竟然压根没犹豫的，直接敲了大门。

 

叶修的确是想亲自去开门，可他刚走到一半，就被拿着扫帚的勇士随手一挡，被丢下一句我去吧，直接去了门口。

周泽楷身上还罩着防尘布，一把扫帚被他拿的像一柄利剑。

 

在门口见了人，小女孩儿确实好看，可他俩互相看了半天，好像都有点不敢置信的意思。

 

“你是魔王？”女孩显然是震惊于魔王大人的样貌。

而周泽楷目光如炬，他沉默了一下，没有回答，反而是开口。“……你是男的？”

 

女孩儿愣了，张大了嘴问他，你怎么看出来的。

眼看他们俩就要把话题聊死，叶修像是从天而降，忽然拍了拍来人的肩膀，说，谁都看得出来。轻轻的，温柔的，嘴上却懒懒地说的犀利。

 

勇士这时候眼疾手快，上前一步，默默把魔王的手拽了回来。

 

007

 

原来走失的不是公主，而是离家出走的王子。

可王子是个异装癖，甚至是因为异装癖这事儿离家出走的，这事儿就有点匪夷所思了。

 

哪怕是清苦生活多年如叶修，冒险多年如周泽楷，两个人都还有点没转过弯。

还是王子本人比较从容，他说自己也不是特意来了这儿，而是阴差阳错，实在找不到路摸了过来。

 

现在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背了掳走公主的锅的叶修有点讶异，略略思索，也迅速明白了过来。要找异装癖王子的事儿说出去实在不光彩，说不准是借着自己的名头，想把声势闹大一些，让更多的人参与到寻找王子的任务里。

 

“厉害，高明。”叶修一点没有背锅侠的自觉，反而还摸着下巴，试图细细揣摩人类国王的做法。

 

王子也比较诚恳，说是我实在对魔王大人没什么价值，如果您让我回去，我一定送上黄金回报。

黄金？清苦多年的叶修眼睛亮了，可亮完，又迅速意识到这玩意儿根本花不出去，索性是琢磨了半天，说是用不着，你送点玫瑰花的种子过来就成。

王子想，这个便宜，于是迅速答应了，又转头看向勇士，问，那你呢？跟我一起回去吗？

他知道了勇士的身份，却也没有强求，反而是小心翼翼地问。

 

周泽楷沉默了半晌，终于开口，摇了摇头。

就说我失败了。他想了想，看了一眼王座上还在琢磨往哪儿种花的魔王。

 

“我不回去了。”

勇士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盛着隐约的月光，似乎要把冰冷的王座上的人包围，似一层蒙蒙的纱。

 

王子摸了摸下巴，很是无师自通地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恩爱。

 

007

 

日子本来该这样接着十几二十年平淡的过。

周泽楷后来时常在想，要是再给他一个机会，一定不会在那一天出门采药。

 

他忘记了，王子把消息带了回去，可旧的勇士失败了，那王国就会有新的勇士诞生。勇士手里的剑在故事里总是无敌的，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魔王，也抵挡不了那凭空充满了主角光环的一剑。

 

魔王死在了王座上，死的时候手里的玫瑰和心脏被新的勇士拿走做了凭证，要去迎娶王子的妹妹。

周泽楷的手抖的几乎要扶不动人，他看见骇人的血渗了出来，逐渐染红了冰冷的椅子。他觉得脸上有眼泪，可又似乎没有，好像是雨点。

 

但是城堡里哪里来的雨点。

叶修半睁着眼，虚弱地对他念叨，说是哥今天的衣服还没有洗。

周泽楷把人揽的紧了些，没说话。

叶修又笑，说，其实小周，我们俩挺像的。

周泽楷低头没出声，想，我知道，你不要再说话了。

叶修懒懒地说，这地方不能没人，好不容易收拾成这样了都，又要等几百年，多可惜啊。

周泽楷试图把魔王身上厚厚的披风拿下来，但是手已经没了力气。

 

“……这么多年了，我挺喜欢你的。”

 

那个人闭眼的一瞬间，周泽楷想，这世上哪里去找第二个跟他一样孤独的人呢。

跟他一样孤独，又比谁都要温柔的，他还喜欢的人呢。

 

008

 

然后呢？

然后勇士成为了代理魔王。

他过上了无比清苦的日子，每天照顾玫瑰，还要缝缝补补，敲敲打打，打理城堡里的一切。

前任魔王的遗体被小心地保管在了地下室，周泽楷常常半夜的时候睡不着，爬起来到花坛边闲坐。

 

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并不孤独，甚至有时候会想，说不准自己就是为了那个人，才成为勇士来这里缝缝补补吧。在这里他不是神祗，也不是勇士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，有七情六欲，也有喜欢的人。

 

城堡里每隔一年就是满月。满月的夜里不会下雨，周泽楷端了一杯热茶，摘了一大捧玫瑰，准备一会儿送到地下室去。

竟然过了一年了。勇士把花小心翼翼地捆好，想了许久，又抬头看了月亮。

 

叶修艰难地从棺材里爬出来，又艰难地撬开地下室的门，一到花园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月下美人图。

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坐在月下，好像随时要消失似的。

 

“……小周。”

叶修喊出口的时候，禁不住想，完了，这下误会可大了。

 

009

 

新任魔王大人的特殊能力，说鸡肋也鸡肋，说无敌也无敌。

叶修躺在床上，腰痛的要断了似的，大呼冤枉。

 

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特殊能力是死不了啊！再者说，给一个魔王这样的能力，难道不是充满了恶意吗？

叶修越想越觉得槽点也太多了，可还没想多久，旁边的人就又贴了上来，从背后紧紧把他揽住，仿佛怕他下一秒就要溜走。赤身裸体接触，滚烫的炽热在彼此的皮肤间穿梭。

 

“我不会走的。”

场面很温情。

周泽楷心里一暖，轻轻地吻上了怀里人的脖子。

 

“还一大堆活等着干呢，咱们这么穷，哥要走了可怎么办。”

 

周泽楷：“……”

 

果然还是得让这个人闭嘴吧！

今天也很想跟自家另一半交流人生感想的勇者大人如是想，想着就飞速地实际行动，翻身压了过去。

完